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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一鳴
2025-08-23 16:18
近日，江蘇南通發(fā)生一起家族信托被法院強制執(zhí)行的案件。該案中，犯有行賄罪和合同詐騙罪的當事人4000多萬元信托資產被當作“存款”劃扣，在金融與法律界再次引發(fā)軒然大波。疊加之前另一起被報道的山東聊城非法行醫(yī)的當事人1000多萬元違法所得從家族信托中追繳——讓這些本應具有獨立性的財富安排，淪為“一紙空談”。作為家庭信托主要營銷對象的高凈值人群，本就對家族信托似懂非懂，對家族信托是目前國內財富傳承最佳路徑（信托財產獨立于委托人、受托人及受益人的自有財產，這一特性使家族信托成為債務隔離、財富傳承的理想工具）之營銷話術，本也是將信將疑，現(xiàn)在看到該類信托的主打賣點金身被破，自然可能會對家族信托的投資安排不那么積極。在此背景下，有必要重新審視家族信托這一舶來制度的本土化困境。
僅從現(xiàn)有偶發(fā)個例來看，筆者對家族信托前景的看法傾向樂觀。上文提及的南通案，不排除存在烏龍與誤會的可能。這從法院劃撥被告名下“委托第三方保理的家族信托基金”的表述就能看得出來，業(yè)內人士對這個表述首先就無法理解。畢竟，保理是保理（簡單理解就是用應收賬款來融資），完全不能等同于管理；信托是信托（如XX信托·定制型家族信托）；基金是基金（如XX股票型證券投資公募基金或私募基金），不會有家族信托基金。
當然，不管是基金還是信托，客戶在購買的那一刻，其資金來源必須經歷金融機構的反洗錢檢查，但反洗錢檢查注重的是核查客戶身份識別、資料保存、大額/可疑交易報告等，如果資金來源違法，金融機構當時很可能無法識別，因為違法行為往往都是事后被查出。倘若家族信托設立的時候，就已知客戶違法，那么這個家族信托也根本就不會成立。因而，從這個角度來看，被擊穿的這兩個家族信托案例都存在用不當?shù)美蛘哂梅欠ㄋ脕碓O立信托的瑕疵。
筆者仍然堅信，只要客戶財產來源合法合規(guī)，就不存在被擊穿的風險。法律對此也早已構建了防范機制，《信托法》明確規(guī)定設立信托的財產必須是委托人合法所有，以非法財產設立的信托自始無效；委托人設立信托損害債權人利益的，債權人有權申請撤銷，這些規(guī)定為打擊惡意避債提供了充分法律依據(jù)。
以聊城案為例，路某在設立家族信托時就已在違法行醫(yī)。因而，資金具體來自于哪部分合法來源，的確難以區(qū)分。細讀法院將其所設家族信托等同于非法所得的原委，路某又并非天然占理，因為其被判罰后的罰金，非劃扣家族信托不足以覆蓋。
但是，烏龍與誤會的另一面，是司法機構在類似案件中往往缺乏對信托法律關系的細致分析，司法實踐中如果傾向于跳過這些法定程序，直接通過執(zhí)行程序穿透信托，這種結果導向的簡單處理既不符合正當程序原則，也可能傷及無辜受益人的合法權益。法院完全可以在認定犯罪事實后，通過民事訴訟程序審查信托效力。也就是說，家族信托不是不可以擊破，有序即可。如果先破上層信托，再予以追繳信托資產，就合理許多。從國際經驗看，信托穿透執(zhí)行也有先例，如新加坡高等法院擊穿張?zhí)m家族信托案。
總而言之，家族信托被濫用于逃廢債務的風險確實存在，但這不應成為否定其合法功能的理由。信托價值既不能因噎廢食，也不能被放任縱容制度濫用。對于高凈值人群而言，設立家族信托時更應注重合法合規(guī)，避免將來源不明資金注入信托架構，否則可能面臨信托被穿透的巨大風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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